第一章 金甲天上来-《十方道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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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国仅仅是长洲大地边缘的一个小国,小到举国之中,不过臣民百万众。说是国,其实它只是一座不大的城池而已,所以也有很多人叫它姜城。

    与众多其他小国一样,它们似乎伫立在平静的河流里,没有任何一块石头投入水面,也就没有一丝波澜。如同万条溪流河川汇入江海,如果说江海是这些溪河的归宿,那么消亡便是这些小国的归宿。当这些国家或是平静、或是激荡地走向尽头之后,它们的遗下来的旧址也会慢慢为时间销蚀,直至世间再无它们的一丝痕迹。

    冬季的姜国,格外的冷。这是一种阴冷,寒风好似能吹进人的骨头缝里,让人的骨节活动间嘎吱嘎吱作响。

    这一场雪不算小。

    一片片雪花旋转着落下,落在了少年仰面的脸颊上。这一片还未融化,下一片六角状的雪花又接踵而至。

    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有些瘦削,穿着一身干净地麻布衣衫,在这冰天雪地里显得颇为单薄。他个子不高,长相有些白净清秀,相貌不算特别,但一双眼睛却颇为清澈明净,如同一汪小小的湖泊。漫天的雪花映入这片湖泊里,让他的眸子更加湿润。

    少年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心中有着遐想,或许不只是姜国,也许整片长洲都在这场大雪的覆盖下吧?

    少年名叫方十里,是方家村的村民。方家村是姜国城池外十余个村落其中的一个,村里人丁不过数十户。姜国国主历来都算得上明君,姜国治下的百姓也荫其福祉,算得上安居乐业。方家村也是如此。

    方十里十二岁那年,父母皆因疾去世,所以方十里和他的弟弟方赎便成了孤儿。

    方十里仅仅比方赎大一岁。方赎并非方家的亲子,他早年丧母,和父亲相依为伴。

    方赎九岁那年,他的父亲和方十里的父亲方信一起去山上采药。途中他二人遭遇一只斑斓猛虎,方赎的父亲逃窜时不慎被这大虫扑倒,眼看是活不成了,方信只好抛下他独自逃生。逃出生天后,方信坐在门口沉默了两天,然后将方赎接回了自己家里。

    自此方十里便多了个弟弟。

    村里有人说,方赎其实是个灾星,先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又克死了养父养母。就连村里教书的老举人也决计不肯让方赎进入他的学堂,怕沾上这个灾星身上的晦气。

    二人年幼,纵使家中遗留些许田地,却也是有心无力,无法耕得。好在父亲方信以前便以采药为生,家中尚有辨识草药的药书。于是方十里拾得来,靠着在老举人那里识得的字,照着书进山里寻些药草,勉强为生。

    村里老人说山里有虎妖猪精,食人血肉,衣人皮骨。但是不进山只能饿死,年幼的方十里背着半人高的竹篓战战兢兢地第一次走进大山,到了傍晚天要黑透时分才回来,竹篓里不过放着浅浅一层草木,还大多都是些形似药草的杂草。

    不过如今三年过去了,他每次进山几乎都可以带出几株像样的药材了,这也让得兄弟二人的生活好上不少。

    但是每逢冬日时节,大雪封山,这村后十余里的那座大山便成了真正吞噬人的猛兽,就算是精壮的汉子也不敢进山,更别说是方十里了。

    好在去年方十里考取了秀才功名,衙门每月会发给些津贴,他和方赎的冬天终于不像前两年那样难以煎熬。

    雪下得越来越大,片刻便在地上落下皑皑一层。傍晚的昏昏黄黄的光映在雪地上,天地间的其他万物似已失色。村子里有几个被雪落白了头发的孩童嬉闹着向各自的家里跑去,很快,他们的身影便淹没在纷扬的大雪中。

    方十里看着雪景,目光有些凝滞,不知一厢思绪已飘向何方。今年他已十五,方赎也已经十四了。从父母亡故到如今,不知不觉竟已三年有余。

    听得老举人说,世上最出息的莫过于为官做宰。朝堂上的大官都威风四面,他们乌袍加身,满腹经纶,举国的事情都由他们谈说间定论。

    甚至有大儒者还可到别国治经游学。

    方十里心向往之。

    方十里在经纶之道上颇有天赋,往往可以一隅三反,触类旁通,被老举人当做自己的亲传弟子。他以不过十四的年纪就考取了秀才,在附近的几座村落里都算是小有薄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来也会成为那高堂上的一员。

    “哥,快进来吧,外边冷!”

    屋里方赎的话打断了方十里的胡思乱想,他笑着摇摇头。“来了,来了!”

    家里的柴火不多了,所以并没有烧火炉取暖。但是灶上生着火煮粥,屋里倒是比外面暖和的多。

    “方赎,昨日教你的《斋典》你可能做辩义了?”

    老举人不让方赎进入学堂,方十里只好自己教导方赎学问。幸好他对这些圣人之言领悟颇深,教导方赎的话也算得心应手。

    “有几句我不还太能详解,哥,你再给我讲讲?”

    于是,就着这灶台的火光,方十里拿起书,给方赎细细解读起来。

    ……

    此时,漫天的雪幕里,有一个人慢慢地向着方家村走来。积雪早已没过这人的靴子,但是他的步子却依旧不急不缓。

    茫茫的天地,身后无边的黑暗,似乎都无法湮灭这样一个单薄的身影。村口赵老汉家的黑狗开始第一声吠叫时,他轻轻叩响了方十里家的门扉。

    方赎疑惑的看了看方十里,方十里起身到了门前,拉开门栓,将门缓缓打开。

    一张微笑着的中年人面孔落入方十里的眼中。来人身着一袭麻布的青衫,披着一件黑色的外氅,此刻氅衣的肩头部位早已落上了厚厚的一层雪。很明显,他跋涉了很久来到这里。

    “小兄弟,我从极远的地方来到这里,实在疲累不堪,可否容我在这里借宿一晚?”

    来客率先开口。

    方十里的家并不是村口第一家,而是第三家。恐怕这位已经连续碰壁两家了。

    方十里开口便想拒绝。他素来多思,否则也不可能撑起这个家。

    不过看着这位青衫客人沧桑的双眼,不知为何,他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人生或许便是如此难以度测。鬼使神差般,方十里侧过身子,门开得更大了些:“既然如此,那就在这歇息一晚吧。”

    此人被迎了进来。

    门外的雪更为大了。自开门起,风便夹杂着雪粒拼命地往门里挤,这番功夫,门口竟已落了薄薄一层雪了。方十里急忙将门关好。

    来人进了屋,连声道谢。

    借着屋里微弱的火光,方十里更仔细地端详这个人:他大约而立之年,面容素白,并没有蓄须,面容显得有些普通。虽然身型不算高大,却是异常的挺拔,满肩的雪也不能将他压低半分。他走了很远的路,但是却没有携带任何行囊。

    一边的方赎有些畏畏缩缩,目光看着他也有些闪烁,他坐在灶台边,黝黑的面庞在火光下明明灭灭。

    方赎看着自己哥哥将来人让进屋中不由得有些奇怪,但是他向来以方十里为主,也不敢说些什么。好在姜国周边治安极好,就算有歹人匪徒也都是成群结队之辈,不会像这人一般单枪匹马。

    “先生,正好粥好了,您喝点祛祛寒”。方十里给这客人盛了一碗粥,然后又给方赎盛了一碗。

    但是他们只煮了两碗分量的粥。

    方赎开口想要讲话,却被方十里抢先递去筷子,堵住话茬:“快吃吧!”方赎不敢多言,捧着碗又蹲回灶台,那里还有柴火的余温。

    客人看着方十里,眼中有着笑意。他也不客气,接过粥便坐下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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