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大厅之音-《是子最无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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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回答让我心中对自己自责不已,那件事情本身不全部是导购的错,颍秀作为最重要的当事者恐怕要承担全部责任,而我却将一击重拳打在了被迫拉进迷局的人。我一直试图找到我出手打那个女孩儿的理由,我一直相信,之所以出手,不仅仅只是出于想拯救颍秀的目的。多年以后,当我在一台价值二十多万的钢琴前面弹一支我也不知道名字的曲子的时候,我终于想通了是什么给了我打下那一拳的勇气。颍秀的沦陷让我想起了自己的曾经深陷的苦难,就像我轻易从他借我钱时那带着呜咽神采的眼神看出来他被情丝缠绕的可怜劲儿一样,我也熟练的打开了记忆的阀门,曾经的委屈和不甘接踵而至,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人自我毁灭——尤其是我的朋友。

    秋沛的回答让我整夜没睡好觉,我回味着她说“打女人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时的那股坚决劲儿,好像她被哪个男人打过从记恨了一生一样。我开着窗户,蚊子飞进来被蚊香熏的不见踪影,昆虫在地底下鸣叫,远处海风带来的咸味有些苦涩。

    我学钢琴的速度进展缓慢,秋沛说我在音乐方面的天赋远不如在绘画方面,她甚至劝我先试着放弃钢琴,学个跟简单一些的,比如陶笛什么的,那玩意儿只有会呼吸,就能吹出节奏,等真正理解了音乐,再学更有难度的。

    “别这么说,我入门慢。”我说:“我最开始学画画时,画画老师也这样说过,他让我不要学画画,去学音乐。”

    我一直坚信音乐和绘画一样都属于熟能生巧的技能,但有一点我再怎么练也无法练成。那就是听准每一个键位和相对应的音高,对我来说难如登天,我只能通过音色区分开她所弹得音在大概那个区域,但根本听不出来音高是什么。我说这恐怕没人能听出来。她说会弹钢琴的人都听得出来。

    在我用手卷钢琴练了两个多月之后,她带我去她们酒店的一个宴会厅,那个宴会厅的主舞台上摆着一架钢琴。她说宴会厅很少有空闲下来的时候,那天正好空闲,她和同事们关系很好,要到宴会厅钥匙,只说自己要去熟悉一首曲子,为半个月后的一个宴会做准备。宴会厅很大,非常,我们进到里面,她关上大门,沿着墙壁一路打开灯光,让我在后面跟着她一路把开过的灯关掉,到最后只剩下主舞台上的两盏灯两者,黑色的钢琴烤漆在灯光下反射着铮亮的暗红色光芒。她先弹了一遍《寂静之声》,第一个音符响起的时候,整个宴会厅的寂静被打破,接着一个个音符从钢琴里面蹦出来,回荡在空旷的宴会厅里。安静让琴声高亢,我生怕琴声通过厚厚的门和墙壁传到外面,被工作人员发现。但她若无其事样子让我放心下来,我完全沉浸在她的琴声当中。那是我第一次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听一个人演奏钢琴——为我一个人演奏,我一直觉得她钢琴弹得很好,但从没有觉得她弹得这般的出神入化。琴声拂过心头,唤醒记忆,带走忧伤,只剩下空寂祥和的思绪随着音符满宴会厅的飘荡。那种感觉让我如痴如醉,终生难忘。

    弹完之后,她侧过身子,伸出胳膊,用食指做了一个让我过去的动作:“画家,你过来。”琴声方散,大厅更显安静,她的声音干净清脆,带着难以抗拒的诱惑。暗红色的灯光让舞台显的局促,像是梦中的海岸。她让我坐在凳子上,旋转凳子两旁的旋钮,调整到适合自己的高度。她则拉了台下的一把椅子,坐在我的旁边。安静和光线让我沉醉不已,又胆怯不安。

    “接下来该做什么?”我问她。

    “首先。”她说:“把双手放在琴键上。”

    我恍然大悟,将双手放在琴键上。

    “弹一支自己平时练习的曲子。”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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