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节 面包师的葬礼XVI-《螺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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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附近的灌木丛中找野果吃,克拉恩忽然和我说,他看见一只母乌鸦,十分漂亮,他就去追那只母乌鸦去了。留我一个人在哪里,我采集了一兜,就要回去,忽然听见草垛后面有人说话,我也不知怎么地,就觉得他们在讨论维克多先生,我就蹑手蹑脚到了他们背面。他们中一个说,‘我都观察好了,他每天都带着小孩去河边散步,牧师老爷在房中休息,做饭的乍德在家里,要一个小时后才来给他们做饭,这个时间只要我们小心,不会惊动任何人。’另一个还是很不安,他说:‘你确定吗?万一他们提前回来怎么办?再万一他们是穷光蛋,我们白忙一场,却担了罪孽,死后下火狱,不就亏死了。’那个说:‘你知道个屁,那人绝对有钱,他看寡妇朱丽可怜,就给了两枚鹰币,你说随随便便就能扔两枚鹰币的人是穷光蛋,全世界就没有富人了。’另一个男人奇怪的说道:‘不是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筹集的吗?牧师老爷最近天天说。’那个男人神神秘秘的说:‘钱是那个男人给的,本来他想直接给朱丽,但是牧师老爷不同意,他就转交给了他们。其实直接给朱丽倒好了,鹰币到他们手里转了一圈,她就没多少了。这是乍德和我说的,你可千万别传出去去,不然没好果子吃。’另一个男人连连答应:‘晓得了,晓得了!’那个男人又说:‘我们快开始吧,我放风,你去干。’另一个为难的说:‘我,我害怕,不敢去!’另一个男人推搡了几次,最后怒了,‘瞧你那熊样,等着我,别跑了。’我听到这里就明白了,他们打算偷东西,可是维克多先生还没有回来,克拉恩追母乌鸦去了,我们地行李在屋子里,我不能让他们拿走,于是我就不要野果子了,蹑手蹑脚离开草垛,跑回教堂,想把行礼换一个地方。”
“你说得都是真的吗?”克里斯蒂安娜小姐很严肃地问道。
“真的,没一句假话,蒂娜姐姐。”
“你为什么不找牧师?”
“我怕牧师爷爷,而且我怕牧师爷爷打不过他们俩。”
她沉思了片刻说,“接着说。”
“我跑回房间,刚爬上床收拾东西,那个男人就闯进来了,我吓傻了,他看到我一愣,显然没想到我在屋里。不过他只是一愣,立马就扑上来,把我按在了床上,他的两手掐着我地脖子,我喊不出来,也喘不动气,我掐他,抓他,他都不放手,反而更加使劲的掐我。我喘不了气,难受地厉害,感觉快要死了,心中一片空白,什么都知不道了,不知怎么地,就抓住了那把剑,我拖不动,就拿着剑柄砸他的手臂,没想到他大喊了一声,立马跳起来,像是遭受到难以想象的痛苦。身体僵直,汗珠滚滚,但是一句话说不出来,面容可怖地扭曲起来。小臂瞬间变得焦黑凝固,只见头发和衣服火焰一闪,他的身体就变得焦糊,眼睛嘭地一声带着汁水蹦出去了,又一层冰霜又马上笼罩了他乌黑的身体。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我来不及反应,他才直挺挺倒到地上,右手都摔碎了。我吓坏了,都顾不得了,只想就跑出去,可是被村民拦住了。”
克里斯蒂安娜小姐摇摇头,努力把脑子里的景象甩得干净,她身后维克多站在一棵弯曲的树旁,一手扶着深褐色的树干,头顶上的树冠宛如乌云,好像即将随风而去。山坡上是密密麻麻的野草,粗俗细长的叶子风中飕飕作响,乱七八糟地拥塞着走道,她慢慢地往下走,小心翼翼地不使自己绊倒,每一步都走的给外小心,就像她穿过弧形的拱门,走在满是壁画的回廊中,走廊的尽头是一间房间和一扇虚掩的木门。她从这一片茂密丛杂草间穿过,蒿草长没她的腰,草刷拉刷拉地拉住她的裙摆,沾上了杜鹃涎,手染上了茜草的颜色。昏黄房间内,父与子正在对话,公爵以下,任给任予!她将是伯爵的女儿或者侯爵的女儿,不再是乡下男爵的女儿,将更加高贵,更加荣耀,不用再与那苍老的多病的好色伯爵虚以为蛇,只要过去了,就可以救助更多的人,房间地墙面上挂着大幅油画,另一面强上是挂毯,精美的家具上摆满雕塑。屋子的窗开的极狭小,炉火烧的很旺,正待驱散阴暗与寒气。她禁不住打个寒蝉,风刮得山坡上青草发出一片响声,山下一排大树摇摇晃晃,树冠在山坳里闪着金属一样的光亮,这时候旋风盘旋着,从地面尘土里卷走枯草和羽毛,升上了天空,从这一边,滚到那一边,渐惭接近天边的云彩了。更远处若隐若现绵延起伏的黑森林,她童年的噩梦和成长后的向往,关于黑森林,一直都是一种向往。向往那里的自由,向往那里遥远的静谧,向往那些非人力的神迹,向往爬满葛藤的残垣断壁上镌刻的史诗。生于此,是命中注定,放的下,就有新的开始。
维克多和老牧师目送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的背影消失在白桦林中,风掀起层层波浪,荨麻摇动,叶子翻个,花朵给吹零落了。风愈来愈猛烈,摇撼着树枝,密密丛丛的深绿色叶子,在太阳下闪着夺目的光彩。维克多的手离开弯曲的小黑松树,山下的白桦林中簌簌地响着,一道颤动着的丫枝的墙,阳光透过绿色的阴影射进来,荆棘轻轻地拨开,寒光相映,渐渐显出一片肃杀的景色。
“你不走吗?”他问。
“我老了,上得来,下不去,只能等个人扶我走。”
“是嘛。”
“年轻人,别怨小姐,”老人说道,“她能见你就是对你最大的信任了,当然,你也没有辜负她的信任。意外发生的太突然,谁都没准备好,你不能逼迫她做她做不到的事,也不能期待她对抗自己的父亲,你要理解她的选择,并尊重她的选择。我至今记得我第一眼见你时的情景,你慈悲慷慨,但你的慈悲与慷慨用不到正道,引来了他人觑视;你勇敢无畏,但你的勇气用来对抗本应该能成为你的朋友的群体,引来了他们的厌恶。这是你取祸的根源,从没明白过这一层的你才走到了今天的地步。你在黑森林里待的时间太久了,都忘记了人世间的秩序与规则,导致你处处出错,物有贵贱,人有高下,有人的地方就有规矩,知规矩,懂规矩,遵规矩,你才能融入他们之中,成为他们的一员,反之,就会被孤立,遭到排斥,会沦落到最下层,成为一个失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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